祝燕隐目前的心情也比较复杂。

    在江南时,他对魔教其实没什么想法,甚至还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厉害。随便想一想就能勾勒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大魔头,眼神冷酷凶残嗜血,出场时漫天红月与乌鸦凄厉乱舞,烈火熊熊寸草不生,恰如江南贵公子心中的花花叛逆幻想。倘若在那阵得知自己与魔教有关,可能还会短暂地欣喜若狂一下。

    但现在却不一样,在见识过真正的江湖世面后,祝燕隐发现第一,中原武林最出名最厉害的黑衣大魔头并不是魔教教主;第二,魔教是真的坏。

    话本里的“杀人如麻”,放进现实就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被灭门的金钱帮也好,现在还躺在水井坊里的三个人也好,都是焚火殿明晃晃“恶”的证明,那种血腥与残忍是常人绝难想象的,累累罪行正应了那句话,人人得而诛之。

    祝二公子并不是很想被划入“诛”的范围,但又确实想不起来失忆前发生的事,只好继续端庄冷静地坐在桌边。

    厉随问:“知不知道外面是谁在传谣言?”

    都还没有查,一上来就定性成谣言,果然是一点都不讲道理的我行我素大魔王。

    祝燕隐摇头:“我也是刚刚听说,章叔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祝小穗趁机道:“不如请厉宫主先回去,待我们查明真相后,再来同万仞宫细细商议。”

    厉随拉过一把椅子。

    祝小穗再度心梗,你们江湖人都不听别人说话的吗。

    屋子里挤了太多人,祝燕隐示意家丁先撤去走廊,又吩咐书童下楼泡茶。

    祝小穗钉子一样站在原地,眼神百转千回,我若是走了,厉宫主要对公子不利怎么办!

    祝燕隐:有你在,难道就能让不利变成利?并不能吧,快点去。

    祝小穗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去泡茶。他走时特意没关门,大大敞着,虽然此举意义不大,但至少表明了“不能让我家公子和魔头独处”的明确态度。

    结果被祝燕隐自己关上了。

    门外忠诚的老管家:“……”

    厉随道:“江湖中应该没几个门派敢造焚火殿的谣。”

    祝燕隐想了想:“嗯。”

    不敢造谣却敢讨伐,二者其实并不矛盾。毕竟讨伐是全江湖一起浩荡北上,最终目的是为自保,属于要么魔教死、要么自己死的必选题。可造谣不同,造谣并不能众人一起行动,顶多两三个门派一起谋划,而且又没什么明显好处可拿——没好处,得罪祝府,还引来了焚火殿的注意,这亏本买卖傻子才会做。

    祝燕隐问:“既然不是江湖门派,难道是魔教自己放出的谣言?”

    厉随提醒:“还有可能是你的仇家。”

    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险恶,脑子一热就派人出来捣乱,很符合厉宫主对“雪白一蓬的傻子身边围着的一定也都是像他一样的傻子”这种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