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球说话时，并没直接说跛子。但跛子见黑球那样说话，认为明里暗里，很实在地透出了对他挖先人坟事情的嚷折。于是，把眼珠子瞪得都能暴出来一样，狠了劲地瞪黑球看。
黑球见跛子那种样子，知道这个碎狗日，对他的话有看法，所以停了说。
跛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拉个风箱烧个火什么的，内心本身就有一股子的气。看见黑球背手来了，还说那样的话，气便不打一处来。黑球走后，他逼逼叨叨地不停，院子里却没人愿意应和他，知道该发的脾气，也该让这怂货发一发。不发，倒让这娃憋屈得更厉害了些。
“你能不能把那臭嘴闭一闭，别人来了就来了，哪来那么多屁话。还说个不停咧，得是的。人家不来，你又能把人家咋的，把球能咬了不。人家来了，总比别的不来的好多咧，你咋还事情多的很。骂几句，大家都理解，也觉得解了气地感觉。可你也不能没完没了地骂，总该把自个手中的活干好了，再骂也不迟，骂多了叫人烦。”牛眼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子气，有点生气地说道。
自从跛子彻底跛了后，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人们都不愿和跛子较个你高我低。惟有牛眼觉得，跛子话太多，没个分寸，有些看不惯这怂。因此，等跛子逼逼叨叨地，既骂又说时，为了照顾大家伙的面子，做为他来说，年龄跟跛子相当，虽小才说，似乎在份量上来说，比别人说强一点。
“你个驴日的，关你球事。我说黑球又没说你，你个驴日的急个怂。整天稀里糊涂地样子，看不出个轻重缓急，明明那是看热闹来的，还假惺惺的，难道我说错咧。啥都不懂，多大点怂人，还敢说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跛子有些发急，急皮白眼给牛眼发了一通火。
“你对，你对，你就好好说吧。谁不知道咋回事，就你聪明很。骂几句就行了，还没完没了地。只要咱把咱的事情弄好，他别人还说个啥，笑话个屁。”牛眼看了一眼跛子，话里有话说了几句。然后，将手中折好的柏枝，使了劲似地，猛地投进了粪笼里，晃晃头不再作声。
抓了一把柏枝，继续奋力地折了起来，彰显出一种对跛子的满。牛眼不想再理那跛子，说了那通话后，才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于是满不服气地样子，扭头又狠狠地瞪了跛子一眼。那眼光并不毒辣，只有一股子不服气的样子，是关心，也含有了一种希望。
“咋的咧，你还不服气，我说咧就说咧，看谁能把球咬了。你锤子大点人，知道个啥。那怂玩意儿，本身就是看热闹来的，连这点都看不透，还逼逼叨叨个啥。”跛子正气鼓鼓地，觉得这个碎怂也有意挤竞他，正好看见牛眼那种不服气地眼神看他，便气吭吭地骂道。
牛眼不服气，瞪大了牛一样的眼睛，又瞪了一眼跛子。嘴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没说，低了头，继续干活折柏枝。他觉得跛子心里上还是有一定问题，攀比是根本，不服气是支撑，总想比别人强一些是希望，却没有摆正自个的位置，这才是关键。摆不正了，便是可怜。
“你看啥呢，还想咋的咧？”跛子再次气乎乎地样子，扬起手中的柴棒子，指着牛眼骂道。那种恨劲，真有点扑过来咬上牛眼一口才解恨的样子，把眼睛逗得圆大圆大，差点能把眼球从眼框里蹦出来的感觉。
“都把怂嘴闭了，你俩个看行不行。还嫌事情不够多，一个个逼逼道道，喳喳呼呼地，得是觉得丢人还丢得不够多？大人家也没个啥，就你俩日能。”黄家现在门子上，年龄虽并不最长，却始终是黄家主事的黄五，见这两怂货相互顶嘴，还有点没完没了，便出了窑门。
站在院子靠近窑门的地方，黄五对着跛子斜看了一眼，又直嘟嘟地看着牛眼，骂了一句。气不过，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院子中心位置，把目光最后定在了跛子身上看。
“都好好把咱自己的事弄好，再甭想一些歪事情，落了个啥结果难道不知道，咋就还没个教训呢。真个是的，没个记性。没记性就没记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半斤还是八两，说话没个分寸。真不想说这话，逼得人没法，不说我看让你们把天都想给塌弄呢。”黄五又说了一句话后，气哼哼地转身进了窑门。
黄五骂完后进了窑，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牛眼不再吭声，倒是显得无所谓的样子。对于黄五的骂，他似乎没觉得个啥。虽然努力地克制自己，觉得跛子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玩意儿，这时候才想到，尽量不想和跛弄个啥事。于是，他想了想其他事情。一但想其他事情，便入了迷一般，漂儿的影子又在眼前闪来晃去。
想到了漂儿，特别是那两团东西，依然坚挺地印在他的脑子里。面前跛子的骂，又受到了黄五的骂，这一切似乎与他无关。心中有了美好的东西，别的东西又能算什么。于是，他仍然一脸笑嘻嘻的神色。但黄五很执着，见跛子那种不服气的神色，又扎实地在窑里骂了一通。
黄五在窑里的骂，不敢说多狠，总有那么几句话直戳了跛子的心窝子。这一时的跛子，总算低了头，红着脸，也许知道自己的错，一时没了声。
黄五又开始骂牛眼，骂得牛眼一时傻了眼，这才把漂儿的样子从脑海里猛然移去，很麻利地弄完了柏枝。之后，去厨房掏了些草木灰，筛好后进了窑，又向他二妈要了些暗黄色的粗麻纸。这娃并没吊个脸啥，被黄五骂就骂，反正觉得自个错，很快包好了灰包。
跛子却一直吊拉着脸，知道黑球想说啥却没说。他知道，黑球话里的话，生气是必然的，但毕竟是外姓人家。但黄五阴不阴阳不阳地揭他短处，还有牛眼这个碎驴日的东西，也有一句没一句拿话刺他，心中的那股气越发旺了些。
于是，跛子拉一下风箱后，停下，再拉一下后，又停下。并不给火添柴，老半天时间，锅里的水连个动静也没有，差点把火还给烧灭了。他才不管这些，知道那火已经让他烧得七死八活的，干脆把风箱使劲地连续拉推了几次，极力地发泄一下自己。
跛子自以为是，惹得满院子里的人心里都气嘟嘟地。拿眼胀气般地看一下，又胀气般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把那种不得劲的表现完全也体现了出来。这个把手中的切菜刀在案板上故意用力地砍一下，那个把担水的桶用脚用力踢一下。最可笑的还是半截子，走到院中的老槐树跟前，照着树身就是几个耳光，结果把自个的手打得生痛，摔着手这才骂了跛子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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