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琉璃的屋内不通风,前些日子觉不出什么,到了这会儿,被关在屋内,不消片刻衣襟就被汗湿打透,整个人像刚从水中捞出的鸭子。王珏教她识字练字,拿出几页不知哪里来的字帖,让她对着那字反复的写。

    琉璃觉着憋闷,呼吸沉到嗓中,吐不出来。放下笔沉思良久,而后站起身径直推开了门。

    司达在门口笔直的站着,这样热的天倒不见他有任何懈怠。听到推门声回身看着琉璃。

    “太热了,可以让我通通风吗?”她的脸通红一片,脖子上被汗水浸的泛红,沙沙的疼。

    司达没做声,摇了摇头,拿起戒尺向门内指了指。

    琉璃看着那明晃晃的戒尺,不得不退了回去。好不容易挨到夜里,整个人却难受起来。许是白日里热的紧,这会儿头晕脑胀恶心。琉璃躺不住想出去透口气,又想起白日里司达的样子。便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濡湿了口水在窗纸的下缘捅了一个小窟窿。一丝凉气从外头渗进来,令琉璃舒服了许多。听到外面有响动,眼睛贴到小洞那里向外看,看到一个面前挡着薄纱的人,左顾右盼后进了林戚的卧房。

    ……

    相府里冷冷清清,琉璃除了刘妈和温玉,并未见过其他女子。深夜里,一个挡着薄纱的女子进了林戚的卧房,倒是显出了稀奇。琉璃摸着黑在窗前坐了许久,看到林戚屋内的窗映出了两个影子,起初只是站着,而后林戚向前迈了两步,竟是抱住了那女子。

    琉璃感觉自己似窥探了某种天机,轻轻走回到床上。

    睡了几个时辰便醒了,穿好衣裳坐在床上等温玉。今儿温玉来的晚一些,眼角下有一丝乌青,似是整夜未睡。将热水放到琉璃的床头转身便出去了,未说一句嘲讽的话,分明是哪里不对劲。琉璃参悟不透,洗了脸推开门。

    此时林戚的屋门亦开了,林戚拉着那女子的手从屋内走出,在看到琉璃后顿了顿。院内燃着的灯笼昏暗不明,琉璃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为难之际,听到那女子开口说话,声音有如漆黑天幕上独泻的那一道天光,温暖明亮。“是她吗?”

    林戚点点头:“是。”

    琉璃看到那女子面纱下的头朝自己点了点,而后拉住林戚的手:“走罢。”

    林戚那一身凛冽之气,在这女子的身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就连看向琉璃的目光都柔和几分,朝琉璃点点头,随她去了。

    “走罢!”司达看他们走远,对琉璃说道。二人途经小拱门之时,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琉璃看到司达的步子慢了下去,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喉结随着吞咽动了动,不知在隐忍些什么。来到相府这么多日子,今日是琉璃头一回觉得这相府,与人间其他地方无异,再阴森冷清,也还是有烟火气。只是这烟火气虽与自己无关,但好歹多一丝心安。

    刘妈正在与王珏说话,看到琉璃走近住了嘴。琉璃聪慧,这些日子练习的仪态已是十分得体,加之将养着,整个人看起来丰润了一些。站在那等着王珏和刘妈发话。

    “回前院罢!丞相要问话。”王珏扔下这么一句,打头走了。

    琉璃一头雾水跟着他们向回走,走到院中,看到林戚已坐在石凳上,看到琉璃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下说话。”换了个人一样。

    琉璃搭着石凳坐下,双腿紧紧并着,双手搭在膝前,这套动作挑不出一点错处。

    林戚满意的点点头。

    “先生夸你聪慧,功课做得好、规矩学得快,适才看你的仪态,当真是挑不出毛病。”林戚说罢停下来,抬眼看了看琉璃。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眼下的她颇有些面若桃花倾国倾城之姿,加之身量也丰润一些,整个人透着水嫩,像秦岭上怒放的花。

    琉璃将手虚掩在唇上,微微偏头笑了笑:“表哥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