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琉璃定了定神,轻声唤她。

    刘妈的眉眼终于动了动,走到木桶前拿出湿帕子为她擦身。琉璃不适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觉想躲开。却听刘妈幽幽开口:“京城的名门闺秀,没见哪一个自己沐浴更衣。小姐宴溪即是丞相的表妹,就该有矜贵的样子。但凡不需要自己动手的地方,都不要自己动手。比方这沐浴净身,今日由奴婢代劳,明日起由温玉代劳。”

    刘妈的帕子在她身上轻柔擦过,琉璃的眼睛微闭着:“刘妈此言极是。”待她的帕子停下来便站起身摊开手:“有劳刘妈。”

    刘妈的眼扫过她腰间的纹络,江南女子肌肤胜雪,那纹烙在腰间,格外刺眼。琉璃假意未发觉她的眼神,配合的套上肚兜亵裤,又任刘妈为她绞头发。她打小头发便多,此刻即便湿了,也是厚厚的一把,攥在手中很有分量。刘妈看她雾鬓云鬟的发,心中不免感叹。她向来是知晓琉璃生的好的,不然也不会选她。

    温玉抱着一个纱帐走了进来:“刘妈,先生说这会儿蚊虫盛,要给小姐装个纱帐。”温玉的脸色很沉,眼睛并未看向琉璃。径直拿了把小凳站在床头为她挂纱帐,若是前几日,兴许她会放下东西就走,今日不知哪里变了。

    刘妈甩了甩琉璃的发:“再晾会儿就干了。”说罢站起身帮温玉挂纱帐,当真是没用琉璃动一点手。琉璃推开窗坐着,院中只有夏虫在叫,司达一动不动守在门口,入定了一般。温玉挂了纱帐,朝她弯了弯膝盖:“纱帐已挂好,请小姐上床歇息,奴婢退下。”

    眼见着温玉经过司达面前,司达那张凶狠的脸动了动温柔几分,转眼那温柔又没进那道疤痕中。

    琉璃上了床,放下纱帐,沉沉睡去。翻身之际,感觉一股凉意罩着她的脸颊,费力的睁开眼,却见一人站在月色之中,瘆人的看着自己,不是林戚是谁?!琉璃尖叫出声,却被那林戚捂住了口鼻,她用力踢打他,猛然睁开了眼。看到卧房内空空荡荡,只有惨白月光。适才分明是一场梦中梦。

    琉璃的身子被汗浸透,纱帐内太过憋闷,下了床走到窗前推开窗,大口喘气。

    司达听到响动回过身,看到琉璃的头伸到窗外,似是惊魂未定。

    “有何不妥?”他挎着一把长刀走过来,在琉璃面前站定。

    “并无大事。做了一场噩梦。”琉璃轻声说,眼眶通红。

    “无事就好。”司达说罢欲回到门前,却听到身后的琉璃幽幽开口:“是梦到我和温玉被困在一座院中,我们拼命想逃,却被人捂住了口鼻要置我们于死地…”琉璃说罢眼泪落了下来:“温玉为了救我,与那人撕扯了起来,慌忙之中我尖叫着咬住了那人的肩膀…再然后,便睁眼了…怎会做这样可怕的梦呢?”琉璃的泪水打湿了袖口。

    司达的后背在听到温玉二字时挺的笔直,他始终没有回头,直至琉璃说完许久,才低声说道:“不会的。”

    琉璃觉着自己而今陷入了两难境地。旁人薄待她,她怕;旁人厚待她,她亦怕。每日这样担惊受怕,从前那些好眠全然不见,令她神思恍惚。多少还想争一条活路。只是自己于这世上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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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林戚坐在书桌前,地上一个火盆燃着,他将一封信扔到盆中,火苗暗了一瞬,而后跳的老高。

    “今儿早朝,皇上睡着了。”林戚苦笑了声:“满朝文武百官站在那,听着皇上的鼾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就那样站着,他醒了,又要装作无事发生。”

    王珏看着跳动的火苗并未作声。

    “他醒了,问我:丞相对鞑靼此次休战如何看?我能如何看,用女人换江山安稳,是祖上历来的手段。只得说:皇上英明。”林戚将火盆熄灭,屋内终于得以清爽。先生,我父亲在的时候,可有像我一样为难过?”

    林戚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早早随父亲入了朝,想来也有十几载。从武将到丞相,跨了半个朝堂。

    “老爷在世之时,皇上还未像现在这样昏聩。听丞相这样说,那位的精气神似乎垮了,精气神垮了,便时日无多了。”王珏跟在林戚父亲身旁几十载,亦见过一回江山易手。

    “我们亦时日无多。”林戚手指了指桌上的舆图:“鞑靼在这里建了一座行宫,据说比皇宫还要宏伟气魄。说是修行宫的折子皇上看了,亲手批的。今日朝堂上皇上说这事,所有人都惊愕万分。若说咱们与鞑靼真要打起来,未必打不过,但你看圣上,一让再让。兴许在他心中,万事都比不过他寻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