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文学>灵异>玄夜深行 > 004(续)
    四夜三天,眼看大伙儿约定出山集合的时间就要到了。蒲家两口子看看自己已经塞积的满满当当的背篼箩筐,决定带上妙儿先行下山,到淯水边洗涮休整等候大伙儿。几日下来,妙儿这小丫头看似也乏了,脏乎乎的小脸上眼睛总显得有点迷迷糊糊睡不醒的样子,再没了来路上那欢蹦的新鲜劲儿。

    阿娘背着沉重的药材一手还要牵着妙儿,妙儿孩子心性,虽然累了却仍然不忘边走边摘着新鲜的唐栀子花。三口人走走停停,好长时间方才走出山门来到了淯水边上。卸下肩头重担的蒲氏夫妇这才被浑身脏乎乎却狠命抓着一大把唐栀子的妙儿逗笑了。阿娘赶紧蹲身先洗干净了自己的手,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粗布帕子沾湿了水仔仔细细给妙儿洗起脸来。妙儿看到清澈的淯水也是欢喜已极,她趁着阿娘投帕子的时候也蹲下身子,双手把那一大把唐栀子花也浸到了水中,还一边儿嘟囔着:“我给小花也洗个澡。”泡了一会儿她又一支一支把湿漉漉的花枝捡起来,看到手中花儿在水的滋润下恢复了新鲜挺拔她开心地笑了。

    洗干净的妙儿被阿爹向后走几步抱着搁在了靠近山边正位于阴凉之中的大石头上。蒲氏两口子见天色尚早,其他同伴还没有踪影,于是就蹲在水边一边把双脚泡进淯水中享受一下清凉,一边翻倒一个杂七杂八装了好些种药材的背篼一起分门别类地捆扎整理起来。妙儿把玩着花朵儿在后面开心地唱着阿娘教给的一首歌谣,蒲氏夫妇一边干活,一边儿听着女儿的歌声,一边笑谈着这一次的收获,被阳光晒红的脸庞满足而幸福。

    妙儿的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蒲家媳妇一边还在捆扎着一把药草一边儿下意识地扭过头看看孩子在做什么。不料,这一扭头直吓得她大张着嘴巴,手中尚未捆好的药草更是掉在卵石滩上散了一地。妙儿阿爹一边捡拾地上的药草,正想要责怪妻子,肩头却被妻子急急地推了几把,抬头先是撞见妻子目瞪口呆的表情,顺着妻子眼神方向一瞧,顿时手中刚捡起来药草又落了个满地。

    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神兽,火红的眼睛猿猴般的面庞,长长的尾巴还有披着一身厚厚金毛的身躯,四条巨腿就像那耕父神殿几百年老树做成的柱子一般粗壮,活脱脱就是传说中雍和神兽的模样!

    那神兽不知何时也到了这山脚水边,现在它就半蹲半站杵在妙儿对面,那个怪异巨大的脑袋一会儿摆向左边一会儿摇向右边,似是在好奇地仔仔细细打量着坐在打石头上的妙儿。而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向着山的方向背过了身,一个小娃娃连带她坐着的那块大石头在神兽面前就仿佛一个坐在小凳上的小矮人杵在了一幢叠层的大房子前一样。

    妙儿的背影还是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声响,不过随着神兽脑袋的晃动,蒲氏两口子看出妙儿的小脑袋也跟着在左右摇晃着,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已经被吓傻了,根本就不知道逃跑。

    老蒲轻手轻脚已经把药锄摸在了手中,就在这时候神兽又有了新的举动。只见它竟然低下了头,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就冲着妙儿咬过去了!妙儿却浑然不知危险似的竟然向着神兽就伸出了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蒲氏夫妇大惊失色,老蒲护女心切在顾不上害怕,于是突然起身冲上前去,扬起胳膊向着神兽面庞就狠狠地抛出了手中的药锄。

    照理说雍和神兽那是何等机敏,照理讲那药锄根本不可能伤它分毫。但也许是因为它正全神贯注盯着妙儿,根本就没顾及到旁的袭击,带着老蒲浑身力气的药锄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恰好砸在了神兽最脆弱的部位,它的鼻尖上!锋利的锄头尖端一下子就砸进了皮肉,雍和吃痛,毕竟是兽一时狂性大发,抬腿一脚便将冲上前的老蒲踢飞到半空,妙儿吓得失声惊叫,站起身张开手臂仿佛想要接住爹爹。然而既要关头,眼前怪异的一幕却惊得妙儿刚张口的哭泣立刻戛然而止,之间爹爹飘在半空竟然浑身抖擞忽地一下子从四肢、后背生出数条老虬的藤蔓,非但他身体没有坠下,反而那些藤蔓剑一样地直刺神兽而去,瞬间就缠住神兽四肢,雍和一愣的瞬间,老蒲大声叫喊妻子前去兽下抢出妙儿!但是雍和毕竟是神兽,况且它灵力便来自当年天漏之神火,区区几条藤条怎奈它何?只见雍和挣了几下无法挣脱,这家伙竟然直接低头冲着自己四肢就口喷焰火焚烧起来。藤条瞬间焚为灰烬,雍和安然,老蒲却重重地摔在地上,那雍和一口火焰再度喷出,可怜妙儿根本没弄清爹爹方才到底怎么了就见地上的爹爹已然化为一具焦炭,死在了当场。

    妙儿这时候似乎才醒过神儿来,她大哭大叫,一个劲儿喊着“爹爹,爹爹!”惨烈的哭声响彻山坳。妙儿的哭喊似乎也镇住了神兽,那家伙大猫一般抬起一条前腿挠着自己的鼻头想要把药锄弄下来,口中还发出呜呜地声响,听起来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但这声响在妙儿娘耳中却是它杀人之后作为胜利者的挑衅!呆立片刻之后,眼见丈夫惨死,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从雍和口下救下妙儿。为母则刚,妙儿娘抱起一块大石头就向着雍和也冲过去了。一边冲上前嘴里还一边大喊,“妙儿,快跑!快跑!”

    但是妙儿还没来得及站起身,雍和却生气地冲着妙儿娘跑来的方向来了一声震天怒吼。就这样,妙儿眼睁睁地看着阿娘被吼声的气浪掀起——后仰——扑通一声落入了淯水河,没了知觉的阿娘就这么顺着河水向下漂去。妙儿跑到河边,边哭便追,阿爹怎么会飞在半空生出藤条还没弄清楚,阿娘却又落在河中不知死活。没走几步妙儿只觉心头烦恶两眼一黑便晕倒在卵石滩上。

    山中,正从四面八方赶着下山的药农们本来正欢快地走着,都在为这一次丰饶的收获而感到振奋。但是一声巨大的兽吼响彻山林,所有人都惊在当场。随便想想这也绝非凡兽所为,难道雍和兽竟然现身了?真不知这是什么兆头!这后面的路上人们便再没心思说笑,大家急匆匆地赶路,心里都生出了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蒙木和父亲哥哥们下山早,他们听到兽吼的时候已经几乎走到了那日跟蒲家分开的地方。

    “爹,这是什么声音?”櫰木胆子最小,这一声巨吼便是在这远远的山中听起来也让他觉得胆寒。

    严老实自然回答不了儿子的问题,一辈子进山出山自己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听起来像是山下河那边过来的动静!”丹木站在原地侧耳倾听判别着声响的方位。蒙木却想起了进山时候的祭祀,“莫不是那是雍和神兽的吼声?”蒙木胡乱猜测着,却被爹爹当头拍了一巴掌。“我叫你胡说!”严老实生气地看着蒙木,“神山之中,修口禁言!你忘了?再胡说看我不狠狠揍你!”严老实表情严肃,蒙木心中虽有不服但却也不敢再惹爹爹生气。

    四个人看看周围没什么异样,眼看附近草丛中多有翻找采挖的痕迹,料想定是蒲家三口在此地盘桓几日的成果。于是严老实招呼儿子们赶紧下山,先去找到蒲家几位再说。

    下得山来,蒙木他们还没靠近河边鼻中一股焦糊的气味却已经让几个人皱起了眉头。没走几步,蒙木眼尖先一下子就看到了倒在河边手里还捏着一支萎蔫的唐栀子花的妙儿。他紧跑几步冲上前就把妙儿抱在怀中,试过鼻息生命尚无大碍。丹木这时也跑了过来,俩人一边一声紧过一声地呼喊,一边撩起河中凉水拍打孩子的脸颊。

    那边,櫰木已经惊呼却吓了大伙儿一跳!

    “爹,快,快来看啊!这,这是什么?”

    从这边看去,櫰木一张脏脸虽看不出脸色,但是那一脸惊恐无着的表情却是惊骇无比。丹木从蒙木怀中接过妙儿抱起,跟蒙木一块往櫰木那边靠了过去。严老实也早就放下了背篼快步走向了櫰木。

    地上,一摊焦黑已成灰烬的尸骸骇然地摊在白花花的石头滩上。若不是凭着妙儿倒在一旁的推断,光靠这尸骸谁也不可能猜出他的身份。

    “老蒲!”严老实大惊失色地一声喊叫,活了这把年纪竟是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事情。站起身四周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却是没见到蒲家媳妇的踪影。看样子不弄醒妙儿是没法子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