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大周西北边缘的苏门常年气温偏低,冬日里更是草木萧索，看一眼都觉得冷，除了巡逻和匆忙往返的士兵,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个城市充满着风雨欲来的阴沉。
严随记得他上回过来也是冬季，天气很冷,大街上依旧人头攒动，熙攘充斥在每一块石砖上,人徜徉其中只会感觉到热闹,全无此时的压迫。
这样一个美好安宁的小镇,仅仅触及了刚刚冒头的战火，就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齐渊在一边先开口：“将事情交给你，朕果然没选错，阿随，你做得很好。”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待这边事情结束,朕给你找些事做，可好？”
严随一愣，没点头也没拒绝，只说：“陛下,待此处事了再说吧，眼下对付东莱要紧。”
“也好。”齐渊此时也确实无法分心，“这次，辛苦你了。”
军营离得较远，皇上一行人抵达时军医已经给伤员换了药，一位身穿长袍的文弱男子在桌边翻看药材,闻得有人掀帘，男子抬起头，视线飞快扫过。
落到严随身上时，那人明显怔了一怔，仿佛不能相信一般，一时都忘了给皇上行礼。
严随轻轻咳嗽一声，笑道：“方大夫别发呆，陛下来了。”
就见方越狠狠震了一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两步，撩起袍子就要下跪。
齐渊道：“方大夫乃我大周有功之臣，无需多礼——严侍卫和方大夫相识？”
严随注意到皇上的称呼，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摸额头：“属下上回独自离宫受伤，幸得方大夫出手相救。”
方越又是一愣。
齐渊颔首：“原来如此，那确实有缘。”
严随冲方越笑了笑：“方大夫果然还如从前一般，四处游历悬壶济世。”
趁齐渊转身，他赶忙挤了挤右眼，又指了指嘴巴，轻轻摇头。
方越也冲他眨了眨眼，这时刘瑞过来，方越忙端正神情，跟着刘瑞前往隔壁主屋，接受皇上询问。
严随的心立时狂跳起来，他拢紧披风，低垂眼皮，假装不经意地拖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正坐在楼聿养伤的铺盖旁。
由于受伤较重余毒未清，这几日楼聿等人清醒的时刻很少，皇上一行人来了又走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这会都还处于半昏迷之中，压根不知道屋内还有一个人，反而方便了严随。
分开不过短短几日，楼聿的脸整整缩了两圈，露在外面的脖子下锁骨凸出，面色苍白如雪，总是红润健康的薄唇也泛着不正常的青白，除了被子下微微起伏的那一点动静，几乎就是一副形销骨立的尸首。
严随眼睛狠狠一热，差点落下泪来，下意识想要伸手抚摸楼聿的脸。
手掌刚刚探出披风，不知道哪位士兵咳嗽了两下，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严随身上，他僵了一下，心脏传来痉挛的疼痛，倏的收回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