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文学>历史>鸟途 > 我给她揉 青梅酒
    徐东言的话吸引了程妈妈的注意力:“莺莺的额角怎么了?”她把手上缝的袜子放到筐里,过来仔细打量她的额头,翻看着她浓密的发际线,鲜艳的发丝间,有一块隆起,皮肉倒是看着没那么红。

    她轻轻按着鼓包的边缘,问沈莺:“疼吗?”沈莺乖顺地偏头让她检查:“还好,今天早晨不小心撞的。”徐东言心疼了,是他撞的。

    程书桓不在状态,他心里还在想着他妈妈在院子里说的话,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他和沈莺姐?

    男人已经将那个鸡蛋拿出来,他到做饭的厨房用水冲洗上面挂的糖水,回屋对程妈妈说:“我来给她揉吧。”她只好让开,赞同他的做法:“这个鸡蛋用当归水煮过,可以活血散瘀,那就徐老师给莺莺揉吧。”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徐东言,看着和她家小子一般大,偏偏书桓对他又这样尊重,也不好当面叫人家“后生”、“徐摄影师”的,直称名字,显得她做长辈轻浮,只好叫他“徐老师”,看他也是读过书的。

    徐老师和莺莺,称呼上,亲疏远近一下就拉开了。

    “徐老师”手握鸡蛋,水煮蛋温温滑滑,还带着药味,他专心致志,贴近沈莺,触摸她的头发,轻轻按在不甚红肿的小包上,手腕发力,打圈揉着。

    沈莺觉得闷痛,还觉得热,他站的近,即使她坐在炕沿,他站在炕边,二人还是贴得近,不近怎么好给她揉呢。徐东言身上的气味,她以前是熟悉的,最近又被迫熟悉起来。她记得他喜欢用舒舒佳牌的海洋清新沐浴露,她现在又闻到了这个味道。

    她猜测徐摄影师的工作包中,装的应该也是这个沐浴露的小样,也有可能是香皂。她神飞天外,“享受”着学长的服务,做她的“假期”病号。

    其实她可以自己揉,不必劳烦徐东言,他们也不必像争香饽饽一样争自己。沈莺突然感到烦躁,意识到身边的人对自己有所求,有所图,她又不想回应的时候,就有这种不耐感。

    在自然界,落单的雌鸟,都会被发情期的雄鸟疯狂追求,这是本性,也是规律。她有时享受,有时烦躁,有时真想什么也不顾,说走就走,只让他人黯然神伤,自己毫发无损。

    如果说有哪个女人不享受异性的追求,不喜欢荷尔蒙之间追逐的快乐,那她要么是口是心非,要么是还没开窍。哪怕是有固定伴侣的女人,面对异性热情的追求时,也很难否认自己是心动的。

    这点男女都没有差异。人类社会是一夫一妻制,但并不代表人的感情所倾注的对象,总会是同一个人。一夫一妻制,是基于社会稳定、有利于财产分配而形成的。但人的多样需求和多种可能,从古至今,就没有屈服于这种制度之下。

    殊不见家花、野花,遍地开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描述的是志得意满的登科进士,他“看遍”的不一定只是长安花景。权力和情爱,历来相互勾结,不分你我。

    凡人也有坐在车里,不想回家的时刻。誓言表忠贞,身体却比意愿更加诚实。如果否认天然的欲望,欲望就会像深渊一样吞噬人。否认异性之间永远存在的相互的吸引力,就是否认人性,也否认了自身感情的合理性。

    人的崩溃往往就是从否认自身存在的合理性开始的。沈莺不会要求周玉只爱她,她也不会对周玉承诺,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这种话说起来太可笑,只爱一个人,他/她能给你整个世界么?

    世界的好,自己放开心胸去感受,千帆竞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样的爱情,相互守候是心甘情愿,爱得无怨无悔,刻骨铭心。到闭眼要走的那一天,还要牵着对方的手,说:下一辈子还是你。

    沈莺对爱情有自己深切的渴望,她善于发现,善于感受,善于享受当下,记忆化成心魔,缠绕她难以安宁的灵魂,只有在周玉身边,她感受过这种深切的安宁。

    他像星空,他像《曹全碑》上的汉隶,他像俊逸巍峨的高山,他是给她安安心心做饭、等候她回家的男人。沈莺很想一辈子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看着天空,告诉他,这个鸟是我拍过的。

    思念让爱意酿成酒,在心中谱成诗。她想他。

    鸡蛋凉透了,徐东言对她说:“好了,明天给你再揉一次。”他把那个鸡蛋用纸巾包起来,递给程书桓,告诉他:“明天热一下,拿来给你沈莺姐敷。”男孩应了。

    程妈妈在后面厨房里收拾碗筷,准备明天的早饭。

    三人一时无话可说,徐东言问程书桓明天的计划,他说:“明天沈莺姐不还得休息吗?我想跟我妈一起上地,她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他想到今晚妈回的迟,恐怕地里活多,他还是应该去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