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空旷的空间中,若渊微垂着眸,他用了片刻时间,将那些翻涌而上的情绪压制住,旋即迅速地闭了下眼,清明的警钟在他脑海中清越地响了三声,他看向黑雾的眸光中泛着森然的冷。

    “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枚菩提碎片,是他至今为止的一个心结,亦是他和楚里之间再无第三个人知晓的秘辛,之所以是心结,全因那枚承载着楚里所有情谊的碎片就在他身上搁了几个时辰,才系上脖颈就他就晕了,晕了后从灵淮河飘往‘若渊’,再醒时,碎片已然不见,他甚至不知道楚里最后给他留的、封存在碎片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黑雾俨然已经预料到了他这种状态,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很怕他暴走打人。“神君殿下,我见证过你们的时代。”

    若渊轻笑,笑声又低又淡,夹杂着扑面而来的寒霜:“这不是理由,见过那时候的家伙多了去了,连现如今的地府判官都能算见证,因为他们好歹见过神迹的尾巴,你是个什么东西?苟延残喘的伴生灵,谁给你的胆子打听神的过往?”

    若渊生气的时候,话会说得异常慢条斯理,似乎要将每个说出来的字都变成杀器,绵里藏针地射过去。黑雾什么也没说,并不反驳,只是静静地等他说完,才继续开口:“那神君以为如何?”

    “告诉我,你的神君是谁?”

    “恕在下不能直言。”

    若渊笑意淡了下来,他追问这个问题是想追本溯源查出这只伴生灵的身份,对方什么都不肯说,他自然不虞,但若要正面动手,他又觉得不必撕破脸,说到底,这人既然有求于他们,就不算敌人,若自己被他牵制住,他转头派个小喽啰去找楚里,那真是输到家了,所以若渊不愿冒这个险,也不必冒这个险,既然对方不肯说,他就干脆别揪着不放。

    “为什么挑中楚里?”

    “神君言重了,我只是希望楚里殿下可以找回自己的东西……”

    若渊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还是别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把一切开诚布公地摊出来,或许会更好谈一些。”

    黑影陷入沉默,似乎在掂量他话里的轻重,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得选,即便他的第一合作对象是楚里,若渊若是不同意,他根本连接近楚里的机会都没有。

    好歹是曾经最惊才绝艳的神君,即便生里死里走了一遭,从那无尽死地里爬出来,即便有锁链束缚着,即便失去神体与凡人无异,所残存的神力依旧可翻山倒海、不容小觑。说到底,两个人都为对方隐藏的实力所忌惮。

    黑影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失策了,没料到明巽竟然还活着……

    “考虑得如何?”

    不消他提醒,黑影已经迅速地考量好了一切,“那枚碎片之下,镇压着一颗万年冰晶,那颗冰晶是我的本体,你们取走碎片,我就可以突破桎梏,离开这里。”

    若渊低低一笑,“果然没那么好心……”

    但这样各取所需的交易,比先前恳切的说辞更打动人,若渊手指点着额心,安静地思忖了片刻,展颜道:“一言为定。”

    楚里将鬼魂所说简要精炼了一下,发现锁在这里的那位伴生灵,并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样“悲惨无辜”。

    潜藏在此处的鬼魂,以及妖物,可以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一拨是吹气鬼这些在大火中丧生、流连此地的阴灵,还有因为浓郁的灵炁被不由自主吸引来的零散魂魄,另一批则十分明显,刚刚从他手中逃脱的障眼鬼、以及先前曲昭遇上的那些、甚至还有他在机场曾遇见过的那个镜妖,这些明显有所图谋的,都受命于伴生灵,吹气鬼大概是作为两方势力沟通的桥梁,所以他知道的格外多,不仅见过那名镜妖,他甚至知道伴生灵的老巢在地下一层,只是不轻易开放。

    楚里梳理了一下脉络,总感觉有哪儿不对,这些鬼魂中不乏有死去好多年,始终不愿离开研究院的陈年旧魂,他们说,镜妖和那些其他鬼怪,都是在近两个月内陆陆续续赶来的,以前并不在附近。也就是说,是这场大火,令得伴生灵封印松动,才使他能突破一些克制,恢复一星半点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召唤的旧部显然也十分有限,这这有限的力量,他却大方地分出两部分,一部分花在楚里身上,另一部分,现在找了若渊。

    这就怪了,楚里自问没有什么令伴生灵另眼相看的特别之处,他能做的曲昭也能做,而若渊,那家伙确实藏了许多,但他明显被什么东西约束着,能付诸的力量也十分有限,这么多妖魔鬼怪不找,非寻他俩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