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我已经不再年轻,但在我十几岁第一次看《情人》这本书的时候就对这句话特别着迷: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现在看来弟弟到来的那天是我和爸爸最后一次在一起,此生的最后一次,他先生的出现泯灭了会再发生的仅存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眼看着时光和孩子把我的身体搞的奇奇怪怪,仿如旷野中失去生命的枯树,风雨侵蚀,雷劈电闪,它被遗忘、遗弃,所有人都等待着它自动倒下,腐烂,融入泥土中化做春泥滋养新的树木,就连我自己也时常想着腐朽那天的到来,带着股自毁的痛快。爸爸的行为把我们全家的世界变成了平行空间,以往所有美好,令人羡慕的四口之家,永远封存在一个触摸不到的世界,你知道它就在那儿,真实存在过,可拼尽全力也走不过去。我在另一个空间里坐视自己老去。

    我见过我,我见过雪。当时我寡淡无趣的脸与她蓬勃纵欲的脸截然不同。现在我正在对着手机端祥自己的脸,一个离婚两个礼拜刚刚有了一个不盼未来的情人的我,这张脸生动有趣分明焕发了新的生机,不再寡淡无趣,遍布调皮的好奇。我爱我的这张脸,雪的脸太长了,像鞋拔子。白总是要契而不舍无不扫兴的警示我:比你小的男生和你在一起,要么图不用负责任,要么图你有钱。我纳闷的想,我也图不用负责任啊。不过看着白真心替我焦虑,不忍心把自己的自甘堕落呈现出来罢了。

    第二次幽会距离上次不过三天,这三天我每天和他先生毫无主题的聊天。醒了,睡了,取包裹,买菜,烧菜,地铁上遇到个胖子,买了个超难吃的外卖,淘了件很便宜的衣服,路边顺了一把喜欢的花。像是忽然对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了想要倾诉的兴趣,心里每天都痒痒的,向外涌着泡泡。

    不过聊天有时也不那么愉快:他先生开始询问起有关爸爸及有关离婚的一切。我还行,无所谓,能说的就说两句,不能不愿说的就直截了当的拒绝。情人是不是都喜欢了解前任的所有,包括在床上的细节,身体的隐秘,是否能满足对方之类的。

    雪就是这样,费尽心思,从愚蠢的爸爸那里得到我所有私人的信息,电话,工作地址,孩子们幼儿园班级信息,然后就是疯狂的向她曾在我家做过保姆的母亲打听我和爸爸关系怎么样,是不是感情不好,最终彻底魔怔,不论爸爸怎样拼尽全力煞费苦心阻止,都无法停下她一定要站在我面前宣战的脚步。

    这又是一桩我绝无法理解的爸爸的罪状。可以,你可以行使你男性的权益,在对妻子不满意的时候睡你想睡的女人,但大可不必在跟她亲密的时候为了取悦,说些多久多久没有碰过妻子对妻子完全没有感觉之类的话,要知道你的妻子一样对你完全没有兴趣。睡了另一个女人,已经是你对妻子态度的全部解释,雪问,是她浅薄而虚空,你答,是你卑鄙且无耻。

    他先生问爸爸以前能满足我嘛,我停了一会儿,很肯定的写下两个字,当然。世界终于清静,他先生再没有问过我有关爸爸的一切。

    所以,这个问题我永远不会问,但我在这儿问:爸爸,给妻子最后的尊重很难吗?

    第二次轻车熟路驾轻就熟,与第一次我无所事事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晃来晃去最终晃的他先生头晕,一把捉住我稀里糊涂吻下去才令我安静下来截然不同。再见他先生,同样的房间昏暗的光线令我感觉安全。14层外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用绿色的安全网罩住,叮叮咣咣的声音时不时传进耳朵。极致的时候他先生要我声音小一点,传到工地上了,他戏谑地说,人家工人要没心工作了。那就索性对着天空空痛痛快快坦坦荡荡来一发好了,我想,这样多酷,忍不住叫嚷出来的时候别人还以为在努力工作呢,排掉的还可以消散在空中,还环保。

    他先生每一次的第一次总是很快,在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时候突然就到了,冲凉,偎到我身边,很快卷土重来,这一次漫长的让我都绝望了,所有姿势解锁一遍,在我最糊涂的时候终结,涂了我满身。我变成了荼蘼春色的画作,本该在旷野中腐朽的枯木伸出新的枝丫,开了幼幼的花苞,透出不可思议的生机,即使只是庞大枯木上的小小一枝,实在是美的惊心动魄无法忽视。宝贝,你好美,他先生说。

    我伏在他身上躺了很久,仔细触摸了能及之处的所有卷曲乌黑的毛发,我喜欢他先生身上浓密的毛发,野蛮凶恶,触感粗砺,和他强硬之时的修长之物有着同样的器质。咦,剪短了?我像个好奇的孩子。可能我这样毛发柔软的人体会不到他先生的苦恼吧。他潦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我说过,对他先生,我可以是加菲猫。

    跟第一次干脆利落的落荒而逃相比,第二次我过了一会儿才走。我走了,我走了啊,我真的走了啊,我笑着跟他先生告别,没穿袜子的脚踩进麦昆白鞋里,他先生一定能看到我右腿脚踝上的文身,事实上他第一次就一定看到了,但他也可以是加菲猫呀。文身这件事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是觉得有点上瘾的,只是工作原因不能大面积文,有机会要在左边锁骨上再文一句话,我不喜欢图案,只喜欢文字,文一句类似“她很想死,也想去巴黎”的话,但我现在还想不出这样一句话,等我得了这句,必须文。等我得了这句。

    这天特别的热,作为四月底的某天,简直跑步奔夏,坐进车里,阳光照的我睁不开眼,我一阵恍惚不知该去哪儿。

    绿的电话就是这么贴心的打进来。

    绿最神奇之处就是不论什么款式的衣服穿上身,都能穿出扑面而来的□□感,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她就是我摸得到的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人的气质真是与生俱来。我最喜欢的模特杜鹃就真的很令我着迷,她是和绿截然相反,不论什么衣服穿身上,甚至不穿衣服(我想象),都是扑面而来的禁欲感,我艳羡绿的肉预感,欣赏杜鹃这种高级的禁欲感,真是要高级才行,不能是灭绝师太的那种灭欲感,是有一种女人令人看一眼就毫无兴致兴味全无。在我看来如果一个女人可以兼具肉预感和禁欲感,这样的女人真是人间最极品的尤物。

    最爱绿的是她真的骨子里的冷漠刻薄和粗俗,和哪个男人在一起图些什么她一清二楚,生活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这种令我叹服的能力大约是她母亲赐予她的,前面说过,她母亲在离世前把家里的动产不动产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彻底剪去了她父亲放飞自我的所有羽翼,绿最终顺利获得了家中绝大部分财产。我的母亲在我成长过程中灌输了什么,别的我记不太清,但始终很清楚的记得半倚在床上看琼瑶电影暗自垂泪哭泣的母亲形象,那时家里住房条件很差,我们一家三口和奶奶所有未成年子女住在一起,床尾摆着电视柜,爸爸很时尚的搞来了一台录像机,不知道从哪儿隔三差五的搞来很多琼瑶电影,我妈就一部部的看,带着我一起看。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了秦汉秦祥林林青霞钟镇涛吕秀菱,看过什么聚散两依依我是一片云燃烧吧火鸟一颗红豆,还有很多名字记不清了。除了跟着母亲接受爱情观的塑造,在父亲出轨这件事上她也给我进行了洗礼,印象里除了她抱住我痛哭流涕了一次,地上坐着知道做错了事闯了祸的一身酒气的父亲,就这一次,父亲出轨事件在我的记忆里只发作了一回,我的家庭就重回平静时光。后来我还知道了些对父亲影响比较大的后续,父亲为了躲开出轨的女人,对,他们在一个单位,托人调动了工作,从一家国企调入当时很流行很吃香的那种所谓贸易公司,仅仅几年,这个行业就全面土崩瓦解,父亲的级别永远停留在副科的位置,社保统筹没人交没人管,家里恰好开了店也购入了店铺,他就很牛气的把自己的档案取回家,从此成为了体制外的无人管理人员。长大后的我一直坚定的认为婚外情这种事除了羞辱伴侣,最受伤的是这个家庭的利益,不论是金钱损失还是前途的损失。若是父亲没有调离原单位,且不说行政级别还能再升一升,最起码工资福利是有保障的,再计算分房的优势以及工厂在市中心占据的一大片土地,对我的家庭来说损失巨大。

    母亲很快原谅了父亲。所以她无法理解我必须离婚的坚持,也合情合理的说出要我以后牺牲所有个人的享乐一心一意带好哥哥和弟弟之类的话。

    今天刚吃了个瓜,办公室一漂亮小姑娘被绿了,分手后母亲大人给买了辆三十万的车。怎么失婚和失恋的差距如此大。我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失婚的女人在婚恋市场上已不占据任何优势,已经不值得原生家庭再投入任何资源,反正结婚最重要的是得到合法的有身份的孩子。

    我从未见过绿有过真正的一心一意的只有一个男人的阶段,她总是游刃有余的同时拥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情人,毫不愧疚,智力超群,时间分配精确合理,心理素质上佳,从没出过意外,据她自己吐槽最大的烦恼就是当红的电影总要看上好几遍,每次都还要装作第一次看到的样子,作出“啊,好好看啊”状,其实台词都快背下来了。真的这一点要搁我身上肯定会露出马脚,我可以装出每次做都有高潮的样子,但是一部电影看好几遍每次都要装作第一次看,实在是太难了。这应该是同时拥有几个情人唯一的副作用。上天总是公平的。

    今天天气炎热,风也很大,漫天白色毛絮,我在星巴克坐着,遥望绿向我走来的摇曳身姿。她穿了轻薄纱质的碎花衬衫,五分袖,一对完美胸部在里面条约,那隐秘的弧度和线条让人想不瞩目都苦难,下身是黑色牛仔五分裤,照例是一脚蹬平底鞋,她对厚底的老爹鞋一直持之以恒的不屑于顾嗤之以鼻,肉感十足的小腿连着纤细的脚踝,足面肉感白皙,眼前无聊的画面顿时因为绿的到来变得春意盎然活色生香,旁边路过的挽着男友手臂足蹬肉色高跟鞋走路像插秧的女生是绿的生动的最佳参照物。

    她不喜欢喝咖啡,偶尔也能为了我忍了,一落座她就捏了我的胸,我岂能平白给人占了便宜,当下便偷偷摸摸的摸了她两把,手感还是好满足好嗟叹。

    欧式平胸,可以啊,现在最流行的胸型,在哪儿做的?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