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想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坐下胡乱扒了几口,便赶到了女官寓所门口。

    她与沈陶陶同为掌藉,在分配住所时自然也分到了一处,这也是她的卧房。因而她并未迟疑,伸手便推门进来。

    寓所内烛火昏暗,沈陶陶独自立在案几前,披散着一头缎子似的乌发,长发下,侧脸与淡月色的常服领口白成一色,眼瞳却乌黑,透着点决绝的光。

    更要命的是,那双白皙的手上,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厨刀。

    江菱一惊,脑子里瞬间走马灯般跑过无数听过的烂俗话本子,什么大姑娘被污清白当场跳河,小寡妇遭人调戏三尺白绫挂在梁上——

    再联合沈陶陶刚回来时的模样一想,她顿时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沈陶陶这是受了欺负,要拔刀自尽!

    她登时一个箭步上前,合身抱住沈陶陶,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刀,口中胡乱道:“陶陶,你冷静点!狗男人欺负了你,我帮你欺负回去!你可千万别寻死,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了——”

    却还是晚了一步,刀锋凌厉落下,砸在案几上‘夺’地一声闷响。

    “寻死?什么寻死?”沉闷的声响中,沈陶陶的嗓音柔和,微带讶异。

    江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案几上。却见上头不知何时放了一块厚实的砧板,而板上,一个芋头已被厨刀斩作两截。

    江菱反应过来,晓得自己是误会了,讪讪松开了沈陶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要自尽?”沈陶陶手下生风,将另一个芋头同样斩开,又重重砸进碗中,一阵乱杵捣烂。

    她的动作凌厉,一双杏眼却含笑微弯,嗓音轻柔如羽毛在人心尖盈盈拂过:“不,我偏要比某些人活得长些。便是死,我也要死在他后头给他送终。”

    江菱莫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伸手搓了搓胳膊上起的寒粟,奇怪地问了一句:“你这说得这是谁啊?”

    自然是某些贪图美色,明知自己要死还要拉旁人陪葬的无耻之徒。

    沈陶陶腹诽了半晌,又狠狠将碗里的芋头捣了一阵,便双手捧起了瓷碗,对着江菱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吃吗?”

    江菱低头看了看,只见青白瓷碗中,两枚芋头已被捣得粉身碎骨,白乎乎烂兮兮脑浆子似的一碗,瞬间便觉得自己饱得很,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了不了,我方才在膳堂用过了,撑得不行。”

    沈陶陶遂点了点头,将碗盏搁下,若无其事地将厨刀洗刷干净后便收回了行李中。

    江菱一眼望见了她行李中装得东西,愕然道:“陶陶,你带这些锅碗瓢盆的做什么?还有那些瓶瓶罐罐里头装得又是什么东西?”

    “行李太少,统共就一口箱子,又没什么好带的,便都装上了。至于那些瓶瓶罐罐的,是调料。”她说着,将放在行李旁的那口箱子打开,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鎏金云牙盆,金缕玉枕,大红苏绣织金锦被……

    一应物什被沈陶陶一一翻了出来,放在了该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