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咔哒一声打开,白炽光破闸而入。

    傅知雪跑向大厅。厅内早已人走茶凉,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

    他脚步一转,跑向二‌楼,他记得江寰就在二楼,就算宴会结束多时,他也不至于不等他吧?

    拐角处,他撞上一道结实的胸膛,重心后移,下一瞬却被对方牢牢抓过去,鼻息间都是对方烟草与白松交杂的沉稳气息。

    傅知雪不等喘匀气,拽住江寰肘弯的褶皱就道:“江寰我要跟你坦白一切——”关于我们都是书中人,关于我这个外来客。

    “好了,不重要了。”江寰食指放在他嘴唇中央,声音带有不自然的嘶哑:“我早该——早该把‌你好好藏起来,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却与胸腔共鸣,恍若混音下的某些诅咒。

    傅知雪觉得不对劲,跨过他的肩膀探头,庄重猩红的地毯,在曝光过度的灯光下如‌同一道延伸至脚下的血河,墙壁后走廊外传来呼啸风声一般的咒骂与恳求,一切有如‌魔幻。而何一鸿脸色惨白地看着他,轻轻地对他摇摇头。

    傅知雪瞳孔紧缩,意识到了何一鸿的口型,他说——

    快跑。

    下一瞬,眼前涌现一团黑雾,傅知雪无力地瘫倒下去,清醒的最‌后一秒看见的是男人坚硬如花岗岩的一段侧脸,和眼神中奇异而偏激的光。

    江寰曾对傅知雪说起经常来到他童年梦中的少年,傅知雪好奇心大盛,却缘悭一面。现在,却好像有了机会。

    他拨开纷纷乱乱藤蔓交缠的带刺蔷薇,在馥郁得呛鼻的花香下,看到了十二‌岁的江寰,正孤孤单单坐在一张洁白如新的大桌旁,两条短袜的小腿摇摇晃晃够不到地。

    傅知雪走过去,馥郁的花香逐渐被一股更浓的血腥味遮掩,男孩手中满是鲜血,神‌情专注地解剖一只白兔,用刀精准至让外科医师也不免赞叹。

    年少的江寰没有回头,说:“何阿姨说我会是一个很成功的外科医生,我觉得她其实是在想另一个词。”

    傅知雪环视四周,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于是顺着问:“是什么?”

    江寰剖开心脏处的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他答:“刽子手。”

    傅知雪不知说什么,只得干巴巴地劝慰:“不管是外科医生还是刽子手,都是一种职业,你别违法就好。”

    江寰跳下凳子,他脸上还沾有几点鲜血,却眼神明亮而眷恋,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道:“好。”

    傅知雪又环视周围,蔷薇花藤攀援木椅而上,远处是恢弘城堡的一角,是江寰年少时的家。他问:“那个小男孩呢?”

    江寰紧紧攥住手中的手术刀,反问:“什么小男孩?”

    傅知雪:“就是那个经常陪你玩、还教你谈走调的钢琴曲的小男孩啊。”

    少年的江寰松了一口气,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青年,说:“就是你啊,一直都是你。”

    傅知雪脚底发软,瞬间天旋地转,而耳边传来刺啦——刺啦——的噪音,像是某个信号不好的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