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一切起源于2012年的夏天,李穆拉在家里的阳台上第一次接触了外星人。

    那是一个星期三,初中生放学得早,早在最后一节劳动课结束之前,学生们就早已几乎全部跑开,仅有初三的楼里还留着补习的中考生。从窗户望去,零碎的人影散落在炎热的教室里,在暑气蒸腾中变得扭曲。

    穆拉和同桌的男生A留在教室里。A是班级宣传委员,教室后的黑板归他管。他正在黑板上用紫色的粉笔画牵牛花,铃铛一样的形状攀延在弯曲的绿色藤蔓上,画笔沙沙摩擦,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穆拉对置办板报毫无兴趣,这是一项属于被冷落者的活动,受欢迎的小孩从不来参加。他留在教室里,无事可干,只能将架上去的板凳放下来又放回去。他在等待A的反应,昨天夜里他们发短信相约,今天要在教室里亲嘴。穆拉从未亲吻过任何人,他对此跃跃欲试,一整天都怀着欣喜的等待,与周遭的环境产生隔离,专心感受躁动逐渐升温。他忍不住在课上轻轻摸了A的大腿,A将左手附到上面去,掌心温暖而干燥,那是不属于自己的热量。全班正在积极地朗读作文,穆拉的嘴巴也跟着一张一合,耳中却只有邻桌的声音。

    他在等待A接吻的邀请,然而眼下学校都要走空了,A却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终于他按捺不住,走到A的跟前。A将桌子并拢摆在最后一排,做了个长长的高处走道,穆拉只能站在他的侧后方,面朝他的左半边屁股讲话:“现在人都走光了。”

    “哦。”A回答。右手交换着紫色和黄色的半根粉笔,一只画花瓣,一只画花蕊。

    “那咱俩说的事儿还算数吗?”

    “什么事儿?”

    “亲嘴那事儿。”

    A像是没有预料到他的坦诚。沉默了半响后说:“还有这事儿?”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给我发的短信还在我手机里留着呢。”他本只是打算把话问清楚,但说出口的语气却像是在恐吓。

    A再次安静了,想用沉默打发他走开。

    穆拉生起了倔脾气,站在下面等他的回答。隔了一会儿等不到,他便怒意丛生,觉得受到了欺骗,恶狠狠地踹了一脚A站立的桌子,用了十足的力气。木桌颤巍巍地咯吱扭动,四脚不稳,如弹簧一样晃得停不下来。

    A害怕,不再装相,忙对他说:“还是算了吧。我给你道歉,哥,算了行吗?就当是我求你了。”

    穆拉这才真的愤怒起来:“算个球,你真是个死娘炮,难怪没人愿意跟你玩儿。”然后他甩起了书包,迈大双腿离开了学校,走进了校门口的小卖部里,偷了一根有橡皮套的黑色中性笔。

    他不是没有钱买,中性笔的价格也便宜。但他那时无论如何也不打算付钱,权当是这世界欠他的,他需找人来还。但他也清楚幻想和现实的区别,这世界对他的亏欠隶属于幻想,若被人抓住了则要付出现实的代价,没人会明白“这跟笔是欠他的”一事,这只是他的一种强烈的感觉。

    因此他做好了准备,若是被抓住了,就算被教训或是被退学,他也要承认自己是个小偷,做了行窃之事,勇敢地承担后果。

    幸运的是没人抓住他。他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可乐冰嚼得咔咔响,凉得脑仁疼。

    就在这时,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动物的直觉,敏感地察觉到有眼睛朝他窥探。他向左边的阳台张望,透过白色纱帘望向了刺眼的橙色日落。阳台上有一个矮小的灰绿色身影,双臂长长的落在窄小的身体两旁。当他看过去时,那身影举起了右手,朝他画了个五角星的形状。而后热浪滚来,风暴穿过玻璃门涌上,而门窗完好无损。茶几上的书页迅速翻动,一股强烈的能量快速地从旁边经过、又迅速平息。

    穆拉被吹得迷了眼睛,当他再次睁眼时,那暗影坚定地指向北方,意义不明。穆拉升起勇气,走向前去,将纱帘挥手拉开——外星人却不见了踪影。

    从那时起他的信念发生了变质。

    这之后流言横行,四处盛传玛雅人的世界末日预言,在12月21日之时,一场巨大的灾难将会来临,洪水或是大火,引导所有人走向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