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蒋芄这般护犊子似的护着沈昭玉。蒋芄的性子完全承袭了她老爹-右翼都尉蒋汗青。武将出身，家里出来的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铁汉子，女孩儿也是不甘人后、傲气凛然的有志之辈。她在八岁那年就跟老爹说想要陪他一起行军打仗，开疆拓土。听了女儿这等豪言壮志，蒋爹高兴地抱着怀里的蒋芄转了好几个圈，摸着大胡茬子放声道：“不愧是我蒋汗青的闺女！”
文人最怕武夫，那一刀一拳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刚刚还咄咄逼人的王如意顿时没了气势，但也没打算跟沈昭玉道歉，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有什么资格让她道歉？
两人僵持不下，性子一个比一个倔，都不肯松口。
沈昭玉从蒋芄背后探出头，“诸位姐妹，今日是我家老太太的寿辰，没得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坏了大家的兴致。妹妹，昨儿母亲专门让人从湖州送来几盆菊花，颜色和品相都是上上乘，整个上京都少见的很。要不然你领着大家去瞧瞧，也好开开眼界。”
湖州菊花是出了名的稀有，胡氏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托人寻来，为的就是上京独一份儿。
因蒋芄冲了进来，人群也稍散开些许，这才能喘口气说话。她与蒋芄并肩站着，离沈昭月仅半步之遥，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她这个亲妹妹竟然是最想看她出丑的那个。她朱唇轻启，将刚刚这些人的指指点点用一句“子虚乌有”轻轻带过，一颦一笑间看不出半分以前呆呆傻傻的影子。这些人像见了鬼似的看着沈昭玉，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也能有这样的气场。
沈昭月看到众人的眼神由不屑转为惊讶，眼珠一转，就坡下驴说道：“我到忘了这事儿。姐姐，那我先过去了。”
沈昭玉扯走不情不愿的蒋芄，一路上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压住了她心里的火气。
两人走到屋里，沈昭玉径自打开衣柜，转身看向坐在圆凳上的蒋芄说：“蒋姑娘，你比我高一点，不过我刚好有一个裙子给做大了，你穿上应该正好！”
她笑嘻嘻地拿出那件碧色绸面裙，往蒋芄身上比了比。
可蒋芄那受得了这种气？她才看不上上京这些官家小姐，一个个得就只知道用嘴损人，眼前这也是个没脾气的，要是她的话，早就拿着红缨枪抵在那些人脖子上了。
见蒋芄没回话，沈昭玉难掩尴尬地收回手，站在她面前窘迫地说道：“蒋姑娘，是我唐突了，还没问你介不介意穿我的衣服我就擅作主张拉你到我这儿来了。”
“你在家也是这样吗？我看你那个妹妹好像跟你不太亲近的样子。”
蒋芄盯着面前这个头发凌乱到爆炸却还笑眯眯地给她选衣服的姑娘，好像刚刚那些讥笑诽议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她那双眼睛极亮，与烛火重叠在一起好像是夜空中泛着微光的萤火虫。
沈昭玉终于安下心。她将手中的衣服叠好放在蒋芄身边，坐下只说了句：“我在家挺好的。”
随后自己也被自己这句话逗笑，她回想起进家门之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摇了摇头。她回家之后极少笑，但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的，嘴角边挂着两个浅浅的小梨涡，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可明月再皎洁也抵不过她一眸春水。
蒋芄似是懂了，她拿起身旁的衣服，语气放缓道：“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追问你了。”
“不过，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大可来家里找我，今天跟你一起玩我很开心。”
“好啊。”
蒋芄算是她来上京的第一个朋友。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似龙。这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聚集在上京这样繁华的地方。青墙白瓦里不知困住了多少为权利和欲望追逐、疯狂的人们。从高门显户里的争斗到朝堂上的厮杀，一年年不知换了多少代、历了几个秋，最厉害不过的也只是写进话本儿里供人们说笑玩乐。
可沈昭玉还是会梦见小冯村里那一条条小溪流，梦见她赤着脚丫蹚水过河，梦见隆冬时山上许久不化的雪。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而蒋芄就像是寒冬腊月里初升的小太阳，洋洋洒洒毫不避讳地把全身的温暖给了她。
“王公子~您可饶了奴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