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挂的高高的,将整个赤溪村都笼罩在其中,屋檐下的老猫懒洋洋的,提不起一丝精神,只有躲在树下的小草看着还有几分凉意。

    门外,是准备去井边装水的王婶,巧的是她刚一出门就看到不知是朝哪走的周未晞。

    “希丫头,躺了这么些天你身子好多了没?”王家婶子一只手拎着木桶,站在门边问道。

    周未晞愣了愣,像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但还是很快回过神“劳您挂心,已经好多了。”

    “欸,好丫头,说起话来文邹邹的,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养出来的娃。你等等,婶子有东西给你。”王家婶子麻利的进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又捂着兜出来。走到周未晞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鸡蛋,圆溜溜的一颗,摸着还带着温热。

    “婶子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鸡蛋是我那女儿女婿昨天回来的时候带的,一直放在灶底下暖着。鸡蛋滋润,你拿回去吃了,补补身体,天可怜见,这都瘦成什么样了?”王家婶子一边将鸡蛋递给她,一边怜惜道。

    周未晞却有些犹豫,推拒道:“我已经好多了,这是您女儿的一番心意,我怎么好收下……”

    还没等她说完,王婶子就打断道:“你这孩子和婶子客气什么?婶子给你了,你就收下,都是乡里乡亲的。”见她还想推辞,王婶子把脸一板“你要是不收下,就是拿婶子当外人,婶子可是要生气的。”

    话已经到这份上了,再不收下,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周未晞接过鸡蛋,手放在腰上想要行礼道谢,又想起什么,硬生生止住,只是笑着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婶子。”

    周未晞说的前半句王婶子没太听懂,但估摸着是收下的意思,便也笑着说:“诶诶,收下就对了,好孩子。”

    周未晞和王婶子道了别就往村头走,她身体刚养好,要去大队长那交代清楚,由大队长分配任务给她,赚些工分,养病的这几天家里已经是闹闹腾腾的了。

    王婶子站在家门口看着周未晞袅袅婷婷的背影不禁乍舌,不愧是旧时代在上海念过书的人养出来的女孩,和村子里咋咋呼呼的乡下丫头就是不一样。说话轻声细语的,走起路来也不一样,瞧着身上透着的那股气态,就是放在知青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又生的一副好相貌,水灵灵的,怕是整个魏家村的灵气都汇在她身上了。瞧着实在不像乡下姑娘。

    不得不说,王婶子从某一方面来说,真相了。周未晞确实不是乡下姑娘,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出生在晚唐,及长的时候整个大唐早已不见昔日风光,藩镇割据,叛军四起,皇室实际控制掌权的仅有长安一带。

    连皇帝都朝不保夕,更遑论她一个普通官家女,见多了乱世无常,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日日随着家人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成了阶下囚,惶惶不可终日。

    到她十六岁的那一年,生了一场重病,药石罔效,再醒来就到了这里。一个没有皇帝,截然陌生的地方。幸运的是她醒来之后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不至于一醒来就露陷。

    而原主的身世也让她没有因为并不相同的生活习惯而被这些亲人们看出端倪。

    同她的名字很像,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魏希。魏希是被她的姑祖母养大的,当然魏希双亲俱在,之所以由姑祖母抚养,则另有一番缘故。

    魏希的姑祖母魏若兰是民国生人,彼时魏家一穷二白,偏这位姑祖母又生的乖巧白嫩,很是伶俐,便由牙婆牵线卖给了当地的大户人家做丫鬟。那户人家的小姐觉得这丫鬟很有几分聪慧,便带在身边做伴读,后来还去了上海,见过一番市面。

    后来日本人入侵,抗战打响,小姐跟着家人去国外避难,顾念着主仆情谊,给了她一笔钱财,便放她归乡了。

    这位姑祖母不知道为什么,回老家后没有带着这笔钱财嫁人,而是在离村不远的一座山脚下,用闲钱雇人修了一座青砖瓦屋,终日望着村口的小路,不知在看什么。有人说,她早在上海就和人互许终身了,后来那人抗日去了,约定抗战胜利后就来村子娶她。于是,她就守在村口,希望那人一回来就能看到,谁知道对方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她也守了一辈子。

    不过,这都是村子里的流言,没人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而魏希能由这位姑祖母抚养,也是因缘巧合。魏希出生的时候正好闹饥荒,一家人都吃不饱饭,偏巧她还是个丫头,家里人就动了扔她的心思。于是,不满一个月的她被扔到了山上,自生自灭。也是巧,那山正是她姑祖母住的那座,她的哭声刚好叫上山的姑祖母听到了,年纪大了都心软,加上一个人守着屋子过了那么多年,日子过得未免寂寞,便将她捡了回去,悉心照料。

    亲自为她取名,冠自己的姓,就当作亲孙女一样抚养,两人也一直以祖孙相称。直至魏希年纪稍长,带她上户口的时候,才被魏希的亲生母亲认出来,一番询问之下,才闹清楚关系。但养都养这么大了,加上是自己家先扔的孩子,哪还有脸面把孩子接回来养,所以魏希还是跟着姑祖母长大。也到族里过了明路,算是和魏父魏母没了父女关系,日后见了,也是随着姑祖母的辈分喊魏父一声表舅。